《预谋已久》

文/姜时茫

宁江靠海，温湿多雨，凭借得天独厚的气候优势，宁曙小区的爬山虎肆意疯长。

一幢幢高楼的背阴处缀满了绿茵茵的一片，占据了整大块墙壁，在引力的牵引下，爬山虎的藤须马上像要顺势攀到地面。

一两点钟，正午刚过，太阳光缓慢地穿梭于绿叶间，凭添几分生机。

小区道旁有供居民休息的石阶，上头坐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正是六七岁的稚嫩年纪，最好骗最听话的时候。譬如此刻，两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大哥哥大姐姐在玩些什么。

宋岩和许悠洁在翻花绳，不长不短的一根线，两头绑起，连成一个圈，在手上能翻出许多花样。只要足够厉害，也能一直翻下去，只是玩到一半便容易失去耐心。

宋岩先玩不下去了，他收了花绳，视线朝并排坐的两个小孩儿看过去。两个脸颊上还捎带着婴儿肥的小孩儿，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活像年画上的娃娃。

初中的男生，恶趣味总就绕不开那么几个，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宋岩瞅着他们两个自顾自乐起来，然后问：“许悠洁，想不想看个好玩的？”

许悠洁大概也觉得花绳翻久了挺无聊的，没多想就点头：“什么好看的。”

宋岩不答，只是神神秘秘地给她递了个眼神。

“宋辞，想不想学这个？”

突然被表哥点到名字的小男孩眼睛瞬间亮起来，声音清亮答道：“想！”

宋岩嗯了声，似是随意：“那你亲唐施一下。”

听到这话，宋辞明显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往边上看了眼，坐在一旁唐施好像没听懂宋岩在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宋岩知道怎么骗小孩儿，便故意慢悠悠地在手里绕着花绳玩。如他所料，宋辞虽然犹豫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句：“唐施，我能亲你吗？”

唐施像没听到他的话，压根没理他，只是有些崇拜地看着宋岩：“宋岩哥哥，那我能学吗？”

音调软绵绵的，有着宁江小女孩特有的娇气。

宋岩停了东动作，笑：“当然行。”

“那好吧。”这回唐施是对宋辞说的，虽然目光并未落到他身上。

许悠洁看不下去，打了一下宋岩的肩膀：“你无不无聊？”

宋岩耸肩，一脸无辜：“我只是提议，他们要是不愿意我还能按头？”

……

一阵风过，墙壁上的爬山虎被吹得沙沙作响，把吵声过滤掉一些，忙着拌嘴的两人也注意到面前发生的事。

宋辞扭头，瞄准了唐施的右脸颊，她正冲着宋岩眯眼笑，右脸颊显出个浅浅的梨涡。这个漂亮的梨涡和那双弯弯的眼睛就这么在宋辞眼前晃啊晃。趁着唐施从头至尾没看他，宋辞抓住时机，飞快地靠近过去，贴到她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年龄太小，亲吻的感觉依稀还记得一些，软软的凉凉的，是小孩儿，更是小女孩儿脸颊特有的柔软触感。

而记得更清晰的是随后紧跟着的一声嚎哭，惊天动地，堪比那年盛夏总也不息的蝉鸣，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聒噪，把路过的几个叔叔阿姨目光都给吸引过来。

宋岩和许悠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哭声都吓了一跳，默契地决定先不吵了，手忙脚乱地哄起人来。许悠洁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给唐施擦脸，才短短的半分钟眼泪鼻涕就糊了唐施一脸，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哭得鼻尖红红。

“宋辞，你怎么回事？怎么欺负唐施，哥平时怎么教你的？”宋岩和刚才出馊主意的模样判若两人，当即摆出哥哥的身份数落人。

宋辞摇摇头，摸不清状况，他也愣，答应的是唐施，但现在哭了的也是她。

下一秒，宋岩的训斥声远了，耳边剩下的只是唐施的哭声，不间断的向他袭来，耳膜和脑子都发疼。

……

-

像是踩空了楼梯，宋辞一惊，猛然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渗进房间，仿佛调暗了一个色系。虽然是在六楼，但耳边还能听到小区住户们出门上班在路上遇到时的互相招呼声，视觉和听觉都慢慢地一点点把宋辞拉回现实的环境。

枕边上有一只毛茸茸的黑白色熊猫公仔，耳朵脑袋都十分圆润，憨态地笑着。宋辞捞出公仔下压着的手机，昨晚定下的闹钟还没响起来，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六点半。

回忆不知不觉又落到刚才的梦境里，最后的翻花绳自然是没学成，甚至还被唐施整整记恨了一周，为这事没再理过他。不过也才短短一周，唐施就把这事给忘了。

宋辞双指拧了拧眉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

“宋辞。”突然很轻很远的一声，是唐施的声音，没梦里小女孩儿的哭声那么柔。